羅馬尼亞北連烏克蘭，南接保加利亞。巴基和莉齊一路從美國到匈牙利，再從布達佩斯搭車去的布加勒斯特。

羅馬尼亞不是什麽富裕地方，車子顛進城裏，感覺身至美國郊區。但歐洲城市自有它的好處，街道常年被鮮花綠草簇擁，十有八九的店鋪都窗明幾凈，廊上吊一排姹紫嫣紅的盆栽花。

他們要在這定居一段時間，得先租一個兩人住的小房子。他們看了幾間，巴基用熟練的羅馬尼亞語和本地人交談。新家最終被定在“城鄉集合部”附近。

看招租信息的時候沒有什麽實感，即使在巴基和房東交涉時，莉齊也只是覺得眼前看到的僅僅是個房子，她還能心不在焉地用手指在沙發墊上按來按去。

但當真正拿到鑰匙那一刻，她的心裏才真正有了“家”的概念，連帶著看那些醜醜的、剝落大半的墻紙也覺得可愛起來。

他們的“家”一點也不漂亮，甚至還很簡陋。統共就一個房間，客廳臥室一體，兩張床拼在一起，有一張尤其小。

“我的小兒子以前就睡這張，自從他十二歲之後就不再睡這個了，那個年齡的小夥子拔高特別快。”

房東操著半生不熟的英語笑呵呵地對莉齊說。

……聊勝於無！好歹她有自己的床可以睡。

莉齊對收拾新家抱有極大的熱情，她把墻灰剝落的地方用各種各樣的海報紙和方格布頭給填滿了，花花綠綠一片，看起來像奶奶褲子上的補丁。

他們一起出門，為小冰箱添點食料，順便購置一些常用的生活必需品。

布加勒斯特的街道比小姑娘的臉還幹凈，到處都是綠色，流動的小攤位也很常見，支著各種顏色的傘，蓄著胡子、皮膚泛紅的本地男人坐在攤邊張望。

巴基徑直去到水果攤上，挑了六個李子。莉齊在邊上探頭探腦，問老板娘可不可以嘗一個提子。

老板娘是個包著頭巾、皮膚很白的女人，細眉細眼看起來很和善。她嘰嘰咕咕地沖莉齊笑，然後點一點頭。

莉齊就揀了一個嘗，發現甜津津的，味道很不錯。

她有點想買，就扯了扯巴基的袖子。巴基把她挑的一串提子和李子一並遞過去，老板娘把水果裝進袋裏給他們。

巴基一面給錢一面說“謝謝。”

莉齊伸手想去拿那個袋子，被巴基戴著機車手套的手拍了一下，疼得立馬縮回來。

“說謝謝。跟著我說。”

“謝謝……”

莉齊用生疏的羅馬尼亞語跟老板娘重覆了一句。

他們重新上路。巴基把袋子勾在手裏，莉齊就跟只犯了饞的小狗一樣走兩步扒一下水果袋、摸幾顆提子。最後巴基不耐煩，把整個袋子丟到她懷裏，莉齊心滿意足，抱著袋子吃得直吧唧嘴。

過了水果攤再走半條街，又有個玩具攤。上面擺滿了雞零狗碎的小物件，一束氣球紮在旁邊停著的自行車把上。

莉齊挑了一個陶瓷小貓和小豬，準備把它們擺在他們用來吃飯的可折疊餐桌上。轉過頭就看見巴基和老板用羅馬尼亞語交談兩句，從自行車把上解了一個天藍色氣球，遞到莉齊手上。

莉齊：“……”

她被驚到了，但是又很興奮。如果不是在大街上，她會很樂意給她的兄弟一個抱抱，然後巴基可能把她抱離地面旋轉一圈，甚至在她頭頂溺愛地親一下……

不，不存在的。照現在的情況看，如果他這麽做了，那才是真的世界末日呢。

“你知道嗎？我已經不是小孩了，我現在有八十多歲。”莉齊一邊說著，一邊把氣球拉下來左看右看，“好吧，也沒人規定牙齒掉光的老婆婆不能喜歡氣球——”

“嘿，這上面畫了一個小小的美國盾牌！真是稀奇。我以為遠在歐洲，根本碰不見超級英雄的崇拜者呢。”

莉齊指著天藍色氣球上畫的盾牌，它看起來很小而且筆跡模糊，不留神看根本發現不了。巴基擰了一下眉毛，有點苦惱。

他不是故意要挑那個氣球。他只是隨便拿的，在他慢慢連貫起來的稀薄記憶裏，他的姐妹很喜歡藍色。

事實上莉齊不僅喜歡藍色，也喜歡美國隊長的盾牌。

“感覺真是有點怪，我的手裏拿著一個史蒂夫的‘周邊’。”她嘴裏嚷著“奇怪”，手卻緊緊牽著氣球不肯撒了。

最後還是巴基幫她把氣球綁在手腕上，以防她吃提子的時候不留神弄丟了。雖說莉齊不會像三歲的麻煩精一樣哭鬧著再要一個，但要是真飛走，她的碎碎念也夠他煩一陣的。

他們走著逛著，消磨了一點時間。晚飯是在一個清湯寡水的小吃攤草草解決的，回家的時候路上已經星星點點亮起了燈。

新家要穿過兩條街，轉彎，再繞過一片垃圾桶。

莉齊背後跟著一個氣球，在她頭頂上一晃一蕩的，她把裝著六個李子和少量提子的水果袋重新放到巴基手上，空出來的手去牽巴基的另一只。

“你別騙我，你的演技跟你的畫畫水平一樣糟，”莉齊像塊甩不開的牛皮糖，黏在哥哥身邊追問，“你肯定想起史蒂夫了！你清楚我喜歡的顏色，也一定記起了你的老夥計……”

“安靜。”

任由莉齊在耳朵邊聒噪的冬日戰士突然停住腳步。他的眼睛本來是晴朗的碧綠色，現在它們在暗巷裏一絲光都折不出來，仿佛一口黑綽綽的深潭。

莉齊閉上嘴，摸了摸鼻子，結果只摸到一手金粉。她的香檳眼影都掉到她的鼻尖上了，一點兒也不好用。

事實上，她早發現有人跟著他們。心靈感應比身體上的反饋要迅捷得多，讓她在夜色中也能捕捉到一簇旺盛無比的紅色火苗。

她之所以一直沒吱聲，是因為她並沒有感覺到危險。火焰有點跳脫，但不是神經質的緊張，更有可能是他本身的性格使然……

但顯然巴基不這麽認為，他的右手已經悄無聲息地按上了被遮擋的機械手臂。

他們停在第一條街的巷口，面前是擺成一排的小垃圾桶。

“嘿——夥計們，晚，晚上好。”

非常年輕、甚至有點稚嫩的聲音。不是從垃圾桶裏傳出的，也不是從巷道的入口。

莉齊後知後覺地仰起腦袋，眼睜睜看著“紅色火苗”蕩著一根“銀線”從天而降。

巴基已經摘下手套。他活動了一下機械手，把莉齊往後一撥，像母雞充滿了對雞崽兒的保護欲。

莉齊從巴基身後探出腦袋。“紅色火苗”真的穿了一身紅色緊身衣，胸口趴著一只大蜘蛛。他的頭套做得也嚴絲合縫，面罩上兩只純白的眼睛似乎還會動。

——他甚至還背著書包！

也許只是某個拯救世界途中正好路過的超級英雄，淩晨過後太陽升起，他還得背著書包準時上學。

這個不合時宜的聯想讓莉齊更放松了一點。

“你好。”她一邊打量著一邊回應了，同時感覺護在她面前的巴基轉過來瞪了她一眼。

……莉齊有點氣憤地貼緊他的後背。剛才講要說“謝謝”的人是他，在她跟別人互打招呼後瞪人的也是他。

還沒完全恢覆記憶的巴基哥哥真難伺候。

“嗨，找你們真不容易！知道嗎，我呃……我從沒出過這麽遠的一趟門，從美國到羅馬尼亞！我是說，我本來應該在紐約幫我心愛的小市民，然後回家，在必經之路上買一個三明治。”紅色緊身衣開始劈裏啪啦說話，他的聲音又快又脆，簡直像在瀝青路上撒糖豆，“而現在我的名氣肯定到達不了這裏——我不是因為這個——但我有點想早點回去。”

“不過說實在我一路見識了很多我沒欣賞過的風光，那也挺有意思。”

空氣陷入沈默。風吹著垃圾桶的蓋子動了一動。

他說完了。

他終於說完了！

連珠炮一樣的發言從他的面罩裏吐出來，莉齊只覺得自己像被颶風襲擊過的倒黴旅客，腦袋裏灌滿了他的廢言廢語。

紅色緊身衣好像有點局促——別問她怎麽看出來的——看他往裏交叉的腿！和撓頭的動作！

他在看巴基背後的莉齊。當兩個人視線對上的時候，他又是一楞，接著像馬戲團表演出錯的猴子一樣吱哇嚷叫起來！

“你看起來和我的任務目標不一樣！”他幾乎是有點驚恐地嘟噥，“我天，我該不會惹上一位異國薩滿？聽說他們會點巫術，這情況著實有點超出我預計了……”

“我是你的目標？”

在紅色緊身衣說出“任務目標”這幾個字眼的時候，莉齊已經伸手摸上了腰側的蝴蝶匕首刺。

“也，也許？我不敢肯定。”緊身衣有點笨拙地手舞足蹈，他比劃了一陣才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，從背包的夾層裏掏出一張照片，沖兄妹倆晃了晃。

“我確定男人是你。”他指了指巴基，“但你，看起來完全變了個人。”

他苦惱地審視照片。

照片裏的確是莉齊。是她穿著白T恤和藍牛仔褲的樣子，整個人跟蜂蜜餵大的似的，要多甜有多甜。

跟現在面前這個身上掛了丁零當啷好幾串、眼皮重得嚇人、嘴唇顏色發深的潮妹完全不一樣啊？？

他不自覺湊近了一點。

忽視了男人的眼神已經仿佛淬出的刀鋒邊緣，他借著恰好投射過來的車燈光，真正看清了女孩的小半張臉。

粉臉頰，長睫毛，藍眼珠。

“哦——大概是我犯錯。我想說，你的眼睛……呃，真漂亮，真的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今日最佳：小蜘蛛突然尬撩……

今天依然是很有禮貌的吧唧哥哥，大家記得買東西也要說謝謝哦。

【關於小蜘蛛】：小蜘蛛的臉在我心裏沒有定義，可能是三個版本的合成版(大概偏荷蘭弟多一點，超年輕超可愛der)，性格偏漫畫，嘴炮又話嘮。劇情也應該是挑我喜歡的，有很大可能沒有劇情只剩嘴炮……

【高能預警】：下章有小蜘蛛的小夥伴出沒。

明天不更了，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半滿課……讓我休息一下下哈。

最後球一波收藏QA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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